2019年8月11日星期日

【华教视窗】 ~ 964



浅析爪夷文手稿的战略性用途


2019/08/10 星洲日报/言路

~作者 郑毅昌


有人质疑,认识爪夷字体对当下的马来西亚社会有什么用处?请让本人参考两位本国学者和大英图书馆的资料,同时借助已经罗马化的爪夷字体行政书信和手稿,浅析它在叙述马来群岛华族的一些事迹等事宜所发挥的作用。

事实说明,爪夷手稿里头确实有记录一些华族在马来群岛 (Nusantara)活动的事迹,它可以填补马来群岛个别国籍的华人研究文献上的空白,对于编制我们悠久的族群关系交通史具有参考的价值。

例如,根据国油大学 (UTP) 讲师阿都拉曼莫哈末的一篇爪夷罗马字化马来书信,我们便发现霹雳古王国的爪夷书信留下的史实:1788920日霹雳苏丹以爪夷回函槟城的莱特船长(Francis Light),解释以锡米作为归还贷款的延迟原因,信件记述负责护送锡米的是两位霹雳朝廷命官和一位霹州华人甲必丹,可是其中两人病倒途中,导致运输锡米的任务被迫延迟了两个月。由此我们看到,除了两位朝廷专员以外,霹雳古王国苏丹也给予华人甲必丹重任。

另外,研究马来文明的专家阿末亚当教授 (Professor Emeritus Ahmat Adam ) 编写的爪夷字体罗马化的莱佛士马来书信(1780-1824年)一书里头指出,181149日霹雳王国苏丹曼梳沙致函莱佛士爵士 Sir Stamford Raffles),部分内容有关霹雳王国的八大臣 (Orang Kaya Laksamana) 希望莱佛士爵士能够协助他们从广东人处获得一艘帆船 ,因为当时霹雳州的华商们没有自己的船只,而且他们都是属于短暂逗留的商家。

再有一点, 爪夷文也有战略性用途。今天,欧洲多国不乏专司马来研究的机构,这是因为他们深信在投资海域东南亚 (Maritime Southeast Asia) 国家前,有必要掌握从古至今的马来群岛历史发展和背景的知识。这样方能让这些先进国在国际贸易,政治交流和外交上知己知彼。

欧洲国家所收藏的爪夷文和马来手稿透露了什么信息呢?我们来看看赫赫有名的伦敦大学亚非学院(SOAS)的资料, 学院图书馆收藏了一个带有爪夷朱红色印玺盖印的信件(编号:MS 40320/6, f. 60),印章上写着 Light, Kapitan Dewa Raja, 这封没有日期的信件和印章的持有人便是槟城岛开荒人之一的莱特船长,信是写给吉打国王的,内容则有关稻米采购。其实,莱特船长是一位能操一口流利马来语的英国人,同时他也会运用爪夷字体写古马来文。

同样的,大英图书馆珍藏的手稿也为研究者带来意外的收获,例如, 日本上智大学的学者Midori Kawashima曾发现菲律宾棉兰老岛一卷古伊斯兰书卷有中文的印玺盖印。她传达了此消息给大英图书馆。 后来,图书馆人员在搜藏的Panji Angreni(编号:MSS Jav 17)的爪哇文书卷找到一个类似中国古代官大爷的图像(财神爷?)盖印和写上“粤”和“纸料”朱红色鲜明印玺盖印。“粤”就是中国广东省的别称,那盖印是属于纸商商号的, 由此证明纸张曾是马来群岛和古代中国贸易来往的货品之一。

莱佛士爵士收藏的爪夷手稿和档案也是一个宝库,我们可以追溯的爪夷版的马来文载录的题材包罗万象, 举凡外交关系,国际贸易,航海见闻,区域冲突,入侵与殖民,社会结构……,无不笔下留痕。所以, 说爪夷字体只用在伊斯兰方面是一个误解。在15-19世纪的大航海贸易时代,爪夷文不但与宗教密不可分, 它还是贵为外交和行政用途的字体。

笔者不否认爪夷字体-爪夷文书法艺术被各方利用玩弄身分认同政治 (identity politics) 而引起的争议。但谁又料到, 此时此刻, 欧洲的一些先进国正在利用马来群岛各种语文的手稿生产知识,辅助他们在这地区的交往和互动。



Seni Khat执意推行的隐忧


2019/08/10 星洲日吧/星.观点


教育部明年开始在华淡小四推行爪夷文字书法艺术(Seni Khat)的政策,虽然晋入宗教界、学术界、法律界和教育界等各学者的专业学术讨论,国人此际也吸收许多相关的新知识并认识了爪夷文和Seni Khat有所区别。

人们获知教育部纳入明年小四马来文课本的Seni Khat也是推广可兰经的伊斯兰书法艺术,并非全属爪夷文书法艺术,但这也相等于有强行非穆斯林孩子从小接触伊斯兰艺术之嫌,法律界人士称此举可能涉及违宪。

连日以来华淡教育界广泛讨论并提出强大反对声浪,教育部长和副教育部长一直没有针对相关政策提出明确说明,一味围绕在“鉴赏”、“认识”和“介绍”上模糊解释,在学者详细说明,指纳入小四课本的课程Seni Khat与可兰经息息相关,才更加明白。但由于涉及宗教,理应更不适合纳入小四课本。学者和华淡教育界建议政府应该搁置有关政策。

然而,教育部长马智礼周四下午仍宣布内阁决定继续推行Seni Khat单元纳入华小和淡小四年级国文课本,教师来决定课堂上的教导方式。此外,它也由原本占四年级164页马来文课本中的6页减少至3页,内阁也一致同意Seni Khat单元不会进行评估或考试。

教长马智礼表示,教育部希望通过内阁这项决定后,有关介绍爪夷文字书法艺术的课题不再错误地被挑起,以致民众感到混淆。

教长的宣布被视为政府认为他们在此政策上的让步,比如列可选修单元、教师决定教导方式、6页减至3页及不会评估和考。

试,但是若仔细回顾民众这段期间的巨大反应,一般预料教育部的宣布并非民众所愿。

华淡教育界的诉求非常明显,之前对母语教育变质的担忧是针对爪夷文课程的侵蚀,并非“只是介绍”或“只占106页中3页”的问题,而是不应纳入课本,一页也不能有的问题。

华淡教育界认为,政府也没有说明爪夷文字书法艺术“只限小四”,意即只要课程仍存在课本上,就已经是在小四教育打开一个缺口,接下来小五和小六会不会延续Seni Khat?或是更加深奥的Seni Khat?这一点教育部也应明确阐明后续发展以消弭华淡教育界的隐忧,而非等到华淡小“发现”后,又来卷起千堆雪。



教育自主的奇想


2019/08/10 星洲日报/言路

~~作者:何俐萍


爪夷文字书法艺术单元(Seni Khat)的风波就像是一面清澈的镜子,照出了政治人物的原有面貌。是是非非,纷纷扰扰,风波岂可能会因为教学从6页减至3页而迅速落幕?

即便教育部长马智礼保证不会纳入评估和考试范围,华人对新政府的信任看来不是短期会轻易挽回,而无庸质疑,行动党是这次风波的最大输家。应对风波的生起,舆轮的质疑,行动党众领袖的表现都一再远远拉开了他们与人民的距离,少了同理,也叫支持者深感失望。

从舆轮到社交媒体,从人联党、马华到民政,都不断有声音在极尽嘲讽95%华人在509作了错误的抉择,如今是悔不当初。当下的局势,从政治到经济都笼罩在低迷的氛围,票投希盟的选民投下的是给自己,给国家一个希望,即便今日回看当初的抉择,我相信很多人都没有所谓的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无论是好或坏,都得自己承担。

说回正话,风波让行动党背负了极大的压力,从高层到基层,频频有失言者。有者为免说多错多,索性沉默。砂拉越最快明年举行州选,这次的风波让原本信心满满要在来届砂选举夺下执政权的行动党遭逢不小的打击。因为感受到四面八方施予的压力,尤其是华社的反对声浪,矛头都指向行动党作为拥有最多议席的执政党却严重失责,砂行动党主席张健仁一度说出了:“把砂拉越华社的心声带入内阁,以及让砂拉越以个案处理,即砂华小有权选择是否教导Khat。”

民间质疑,作为副部长,张健仁凭什么把心声带入内阁?这点,我倒觉得不是什么问题,内阁中自有来自行动党的部长可代作传声筒。倒是他提到要让砂拉越的华小以个案处理,引起我的兴趣,连带有无限想像。

若能以个案处理,意味是走向教育自主的第一步,砂拉越的华小学生不必为该不该学爪夷文书法艺术而苦恼。

有了第一步,还要有第二步,第三步,作为砂拉越子民,我真心期盼“个案处理”不是仅受用在这次的风波,而是为砂拉越作为马来西亚成立的重要伙伴,还予教育自主的权力。

若能教育自主,砂拉越的课本要纳入东马历史的单元,不仅是纳入,更要重点介绍,因为要爱这个国家,就得从认识立足的这片土地开始。

若能教育自主,砂拉越的孩子们该好好认识在犀鸟之乡多达20多个民族,了解他们的文化,学习他们的语言。在学堂开一门认识伊班文/伊班语的课吧,作为砂拉越最大的民族,人数占据近半的人口,我常感叹只会几个诸如makai(吃)、nyirup(喝)、sitek(一张)等等的单词,要尊重彼此的差异,就必须从认识他们的文化,学习他们的语言为起步。

若能教育自主,我期望孩子们不是坐在课室内学习大人们认为是“与时并进”的Java课程,而是每周至少有一堂到两堂课的时间走出户外,认识热带雨林蕴藏的宝藏。孩子们不是从课本认识红毛猩猩,而是走入野生动物保护区,亲眼观察红毛星星如何在茂密的丛林中从这棵树荡到另一棵树;又或者,老师们引领孩子盘腿坐在草地,在寂静的夜里仰望满天星空,感受宇宙何其大。

正当我还沉浸在满怀的期望时,无意间瞥见桌上的报章报道,马智礼回应媒体东马拒绝爪夷文书法教学,冷回一句:“砂沙还在马来西亚内吧”,也硬生生把我踹回现实的世界。政治人物信口开河,你认真就输了!



回归教育根本


2019/08/10 东方日报/评论

~作者:黄瑞泰


这些年在前线服务,参与了课本编撰与课纲、考纲制定等工作,深刻地体悟到学生该学什么、老师该教什么,是一个所有教育工作者都该思考的基本问题,而这里的所谓教育工作者除了老师,更包括家长等会接触到孩子,影响孩子身心成长的所有大人。

什么该教? 什么该学? 把话说白了,其实也没有这么难,凡是能够说清楚孩子在学习相关知识的意义与目的,就可以教,孩子就能够学。没错,以此来说,所有知识和理论都可以教给孩子,包括基本的算数到高深的量子力学理论,从捕鱼打猎到农业种植技术都有其教育的合理性,这当然也包括今天引起广大社会争议的爪夷文课程。

整个争议胶著的关键在于该如何教,到底是三页还是六页?是选修还是必修?考试还是不考?在教学中,有很多知识涉及的问题比知识本身更大,爪夷文背后就有复杂的政治、宗教、文化、族群包袱,学校该如何教?学生该如何理解?社会该如何接受?从这争议就可以理解教育本身从来就不是只有教育这么简单,相信教育归教育,政治归政治这个美好状态者,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爪夷文纳入课程引发的舆论只是教育争议中的冰山一角,这种争议从国阵时期至今从未停止,希盟执政一年馀,从黑白校鞋到恢复英文数理都引起不少舆论口水,最近修宪成功降低选民投票年龄,公民教育在中学势在必行,对于这类政治意识形态的争论未来也必定陆续有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将毫无止境,该如何解?

作为国民教育的主管单位,教育部根本不该为哪一项内容该有多少页而烦恼,而教育部大家长的正副部长更不应该为那六页、三页的内容消耗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以一个管理的角度来说,正副部长在这段时间的各种关注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消耗,毫无专业可言。再说,未来换教育部长后,是否又会再度陷入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与消耗?

一个课纲 多种课本

与其如此,教育部不妨将整个课本内容的设定权力下放给民间,行政资源就集中在课程架构、教学目标、考试评鉴等项目。如此一来,教育部只需要抓紧国民教育每个科目、每个年级的教学框架,民间所有的出版社都可以根据官方的课程架构来编撰课本与作业簿,教育部只需要进行审查认证是否符合课程架构即可,至于学校则可根据自己的需求来选定个别的教科书,以做到一个课纲,多种课本的发展方向。

纵观ICGSEA Level等全球主要的中学课程皆是一个课纲多个课本的安排,课程的主管单位并不干涉教科书的编撰与篇幅设定,仅关注课程大纲的设定与考试的评量工作,对于教科书部分,只要合课程架构所设定的内容,皆可获得认证。这一来将可以甩脱国家意识形态的过度介入,毕竟在马来西亚的社会本质上就是一个多元化的组成,一个课纲一套课本的做法在长久以来都一直有著各种争议,也与多元社会的现实不符,无法呈现多元的声音。

希望民间组织也能趁此机会推动开放课本编撰的可能,协助推动建立一套完整独立的教科书审查机制,打破国家机器在教育中的垄断权力,教育才能摆脱政治的过渡介入,将如何教、如何学的权力交由真正的教育工作者来决定与安排,才能回归教育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