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统考天时已至
2025/12/10 南洋商报/言论
~作者:许国伟
团结政府首相拿督斯里安华,比过去几位首相拥有更佳的承认统考时机和条件。首先,是团结政府的成员党。
团结政府在国会掌握超过三分之二多数议席的优势,有多个政党及联盟,包括希望联盟、国阵、砂拉越政党联盟、沙巴人民联盟、民兴党、和谐党、全民党和民统共组政府。
团结政府今天若要承认统考,会有哪个政党反对吗?希盟把承认统考列入竞选宣言,自然没理由反对;砂拉越政党联盟 在砂拉越承认了统考,没理由反对;沙盟也宣布承认统考,同样没理由反对。
民兴党呢?之前执政沙巴时就宣布承认统考,如今在沙巴选获华人票大力支持,更加不可能反对。
承认统考天时已至
至于和谐党、全民党和民统,都是沙巴和砂拉越的政党,照理不会反对。
国阵呢?马华和国大党一定不会反对,就剩下巫统。
巫统向安华表忠心
巫统主席拿督斯里阿末扎希都向安华表忠心,且要跟民主行动党抱紧紧合作,如果公开反对就太不好看了。再说,巫统也不是没有同意过承认统考,2018
年大选时国阵的竞选宣言里,就列入 “boleh
dipertimbangkan” 的字眼。
虽然当时希盟领袖批评这是玩弄字眼的权宜之计,但至少巫统也不能否认,国阵一度把承认统考列入宣言中。所以,有关团结政府的政党,基本上不存在强力的内部阻扰,安华如果要承认统考绝非难事。
其次,在野党势力今非昔比。2018
年希盟执政后,迟迟没有兑现宣言承认统考。其中因素,除了时任首相敦马哈迪没什么意愿,而且说宣言不是圣经无需遵守外,行动党也害怕失去马来票支持导致政府倒台。
行动党顾问丹斯里林吉祥说得直接,承认统考这事若忽略马来人的感受,会令政府倒台,所以不能急。当时的在野势力,是巫统和伊斯兰党为主,而且巫伊合作组成了国民共识 (Muafakat
Nasional),一再炒作种族和宗教课题。
反观团结政府是占了绝对优势,曾经吵得最凶的巫统,如今是盟友了,还充满信心马来票回流了。在野的国盟,就只有伊党还有战斗力,土著团结党内乱势力大减,无法威胁到团结政府。
最后,教育部长是人民公正党领袖,不像过去教育部长是巫统或是土团党领袖,面对掣肘导致承认统考面对诸多刁难。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
行动党署理主席倪可敏都说过,承认统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行动党领袖去见安华要求承认统考。照理,安华可以直接宣布承认统考,不用再承诺下届继续执政就承认;而且,是使用 “mengiktiraf” 字眼,而不是像过去拿督斯里纳吉时使用 “boleh
dipertimbangkan” 字眼。恭喜了!
华文教育改革的瓶颈与限制
2025/12/11 星洲日报/言路
~作者:朱键鸿
出国时,遇过不少外国人相当讶异及赞赏我们的中文能力;当与不同背景的友人交流时,我们独特的移民历史以及多语言的成长、求学经历也常令人称羡。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深思:我们培养的学生是否有足够的知识背景及文化自信,面对自己的族群身分与文化认同?
告别旧时代结构性困境的论述
过去的华教论述,被批判总是围绕在被打压、被不公对待的“受害者叙述”当中:华社在争取教育过程中面临政府单一源流语文教育政策的压力、长期受限于法律规范与资源分配不公等问题,因此号召华人应该学华语、支持华文教育,才能让中华文化传承发展。
华文教育的新论述,应以“主动性创造”为理念,在先贤争取平等的精神核心之上,进一步将华文教育积极且重要的一面予以呈现,把叙事重心从“向内争取资源与支持”转移到“向外彰显品质与自信”,展现华文教育在我国不可磨灭的价值。
这套论述无可厚非,有其重要的时代历史意义。在族群政治与制度压迫下,正是这种凝聚人心的叙事方能有效动员,确保了华文教育以民办民养的方式存活下来,在有限资源下尽可能培育人才。必须肯定的是,这套论述承载了当时“争取平等与正义”的价值。
然而,它也体现了局限与格局。过去的论述未能凸显华文教育的成就,并使话语权停留在“自卫、争取”的层次,展现了华文教育悲情的一面。然而事实上,华文教育在先贤们的努力下,六十年来已然发展成东南亚乃至全球独树一帜且相当完整的教育体系,并且成功避开许多国家所遭遇的少数族群低教育成就问题。此时,我们应该要有足够的自信,将华文教育的成果“自信、彰显”,进一步提高话语权的层次。
发想新时代开创性的华教论述
因此,华文教育的新论述,应以“主动性创造”为理念,在先贤争取平等的精神核心之上,进一步将华文教育积极且重要的一面予以呈现,把叙事重心从“向内争取资源与支持”转移到“向外彰显品质与自信”,展现华文教育在我国不可磨灭的价值。
受启发于林连玉先生的精神,林老很早就正视我国多元文化的现实,重视母语教育、主张各族语言与文化应被平等对待。他爱国爱民,长年献身公民运动,不屈不挠争取基本权益。据此,这套新论述应呈现出我们培养的学生至少拥有以下三项特质:具备高学术水平;能肯认自己的族群文化;能自信自立且尊重差异,并争取自身权益。
这种转型不仅仅是文化上的自我肯定,更是符合当前时代对“优质人力资本”的核心需求。新论述将华文教育定位为培养具稀缺性、高流动性和高跨文化沟通能力的教育人才,使华文教育的价值超越族群界限,成为提升国家整体竞争力的重要资产。
多元文化课程与文化回应教学的落实
当然,这些想法不能只有空谈,而需搭配多元文化课程(Multicultural
Education)与文化回应教学(Culturally
Responsive Teaching)的要素。
多元文化课程强调差异观点的构建,整合不同的各种文化内容,协助学生发展多元的价值观,能够建立尊重及欣赏差异的能力与雅量。例如:课程中加入不同族群的文学或文本赏析、或从不同族群的角度讨论相关时事议题及可能行动;学校活动中邀请不同族群分享节庆与习俗文化及体验交流等。
而文化回应教学则主张将学生的母文化视为学习的桥梁,适度反映母文化使学生学习更具脉络意义。
例如:教学规划需涵纳不同族群的家庭结构、关注不同族群及跨国婚姻下异乡文化与语言的适应、不同阶级的父母对孩子的教养与期待差异等,这对教师而言喻示着需要更高的教育专业及文化素养挑战。
在越来越多非华裔学生加入华文教育,以及部分独中开设分校的背景下,除了学术成绩与学校经营的卓越成就,我们能否从更贴近学生学习及华教初衷的考量,发展以多元文化为特色的校本课程,让母语教育更胜于现行国民教育甚至国际学校的教育品质?我想这除了是本篇文章的主轴,也是华文教育未来发展重要的课题。
从林连玉精神谈突破之道
2025/12/10 星洲日报/言论
~作者:张孝仪
在讨论华文教育的处境时,我们首先会想到“政府打压”、“最终目标”等一系列来自国家教育的方针。华社普遍认为资源分配不均、语言政策单一化,统考不被承认等问题都因政府而起。政府至今没有改变,是华教运动数十年来一直面对的硬壁。然而,若换一个角度思考,我们是否把这一道瓶颈,变成了我们自己为自己加上的枷锁?
在母语教育的脉络下,自独立以来长期受到制度性挤压的华教,往往容易形成一种“不得不如此”的心态。例如:认为政策永远不会松动、华教只能靠苦撑、民间力量只能处于防守姿态,华社只能自己办想要的教育。当这些念头一再累积,它们便会在无形之中转化为一种自我设限,成为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锁。
当我们看到SPM的华文太难,就觉得政府要劝退华文考生之时,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不是在培养华文程度更高的人才?
若回望林连玉的时代,我们会发现他的突破点并非来自资源,而是来自视野与心态。他面对的政治环境远比今天更封闭,同化政策更直接,资源更匮乏,社群之间更陌生。然而,他并没有让外部困境变成内在枷锁。他从不把政策当成不能触碰的禁区,也不把困难当成行动的终点。
他最关键的突破之一,是拒绝接受“只能如此”的框架。在许多人还把母语教育局限于族群内部事务时,他已经在思考更大的公共命题——母语教育是每一个公民的权利,是国家文化资产的一部分,而非某一族群的特权。正是这样的视野,让华教运动从“一群人的诉求”,提升为“多元社会的公共价值”。
更重要的是,林连玉主动走向跨族群合作。他清楚理解,若华教的定位只是“华人的事”,那运动会永远被塞进族群政治的格子里,注定在政治结构中处于弱势。因此,他不断推动不同族群之间的教育对话,把“文化权利、母语权利”挂钩起来变成更宏观角度来看待,成为应该拥有的“公民权利”。
他用行动证明,跨族群不是缥缈虚无的梦想而是战略。
这样的视野其实值得我们深思。我们常以为跨族群沟通困难、资源争取难以突破、制度始终不愿松动,因此改革自然无路可走。然而,这些认知是否也意味着我们被困在“自己划定的可能范围”里?
久而久之,我们把现有的教育制度、母语教育地位以及统考议题视为必须“完全解决”后才有资格谈更大的改革,把这些问题当成不可跨越的枷锁,反而缩小了自己的想象空间。当视野被锁住,行动也会随之收窄。如果没有更辽阔的视角,我们就不知道能往什么方向尝试;没有尝试,我们便永远无法知道,原本突破不了的瓶颈,是否真的如我们想象般狭窄。
当我们看到SPM的华文太难,就觉得政府要劝退华文考生之时,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不是在培养华文程度更高的人才?当我们看到政府资助马来人到中国学华文,觉得政府不把机会留给华人之时,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不是政府认可了华文的重要性?如果母语教育是马来西亚所有公民享有的权益,那华教也应该是全体公民都能接受的教育,它不只是华人的事。如今的华教之所以会被认为与国民教育格格不入,并不是因为语言本身,而是因为它被当成了“某个群体的事”。若能改变大家对华教的看法,成为林连玉先生提倡的“多元社会的公共价值”,那华教的瓶颈也就不复存在。
华教需要典范转移
2025/12/10 东方日报/评论
~作者:冯振豪
视数字和咖啡如生命的怡保人,东吴大学政治系硕士,全球民主化、国会立法、选举策略、投票行为和政党政治为专长,曾参与过2024台湾总统立委选举的研究专案。
教育,一直都是大马华社孜孜念念的课题,自19世纪下南洋开始,经历英殖民统治和二次世界大战的洗礼,参与马来西亚独立建国大业,一直走到经历数次政治变局,华社从来没有放弃过争取教育权益的热情。
对华社而言,教育代表的不仅仅是增广知识,它意味著一个族群文化的传承,尤其是语言。长期以来,华教教育菁英利用教育议题,作为影响政治局势的杠杆,例如,1980年代的董总,试著协调民主行动党和伊斯兰党两个光谱南辕北辙的政党“破冰”,前董总主席林晃昇后来还提出两线政治的构想——多元阵营与单元阵营对决,给予往后大马政坛的政治发展开启新的可能性。这些操作的背后,其实就是要确保朝野党派勿忘华文教育,催促政府建立资源公平分配的机制,以及尊重各源流教育权利。
2018年实现政党轮替,“两线制”貌似水到渠成,独中统考文凭、制度性拨款、增建华校等等的话题不断被讨论,期望新上任的希盟政府可以讲到做到。但是,当权者跟著政治现实做调整,仰赖华教牌上位的领袖,选前的热血沸腾突然被冷漠和吞声给所取代,对此,华社感到气馁与无助,对国家前景深感忧虑。
事实上,我们也不应该对政治人物抱著过高的期望值,毕竟他们有选举压力,他们必须在票源最多的群体寻找机会。而华裔人口比例持续逐年下降,外加少子化、高龄化的趋势,族群比例一面倒向巫裔的情形下,华社想要争取更多教育权利的阻力只会越来越强,当然地,华裔选民对国家政策的杠杆力也就跟著弱化。
华文教育何去何从?难道我们还要停留在争吵哪个政府的华校拨款比较多的胡同吗?还是说,继续以强硬态度要求政府毫无保留地承认独中统考呢?
继续执著于在这些“大哉问”,只会对华文教育构成伤害,因为这些课题已变成华基政党相互泼粪的议题,华社的教育权利在朝野领袖的攻防中被消费,被丑化,被牺牲,乃至被抛弃,身为九零后的独中毕业生,笔者不愿看到华教前途被政治斗争给埋没。
显然,这是一个结构性的恶性循环,要打破这个循环,华教必须在马来西亚的国家发展上重新自我定义,我们应该跟其他群体结合起来,以多元包容之名,对抗单一源流教育的主张,在争取权益过程中,不应排除任何可以沟通与合作的对象。而且,华教应该接受政治现实,从母语本位转向发扬华社文化,容纳不同族群背景的学子,一起把华文教育的饼给做大。最重要的是,当华社在讨论教育课题时,应该抱持更多的弹性,以便贴近其他议题,如教师福利、性平教育、校园治理、环境保护等等,让华教成为不容忽视的声音。
共存共荣是华教先贤林连玉先生的一贯主张,他盼望马来西亚是个多元平等的国度,而保障多元社会是迈向这个国度的基础所在。虽然已经是上个世纪的叙事,林连玉先生对华教与国家的论述从未退伍,如今的华教困境,其实也是华教的转机,我们需要一个思想上的典范转移,脱离政治厮杀的泥淖,共同思考如何在21世纪的情境下传承我们的语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