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愿景
2023/09/17 东方日报/评论
~作者:杜新宝
2015年起推广“思维教育”,已为教师、家长办50多场工作坊、讲座,《思考、挣扎、蜕变》、《小学标准课程(KSSR)中的思维技能》、《给父母的建议》等书作。
最近有一篇文章谈念研究生课程的难处,提出一个算是老的问题:如果获得了博士学位,但得不到符合学历的薪水,那么为什么读博?另一个相似的提法是:如果你要做的工作不需要你有博士学位,你为何不直接去工作,为什么还去念博?这类提问其实是蛮普遍的,即使是大学中有博士学位的工程系讲师,也会向学生抛这样的问题劝学生“善用青春”。
每一句话都有其语境。因语境,一句话可以强而有力、难以回驳,比如:“一名会计,不会因为拥有会计学博士学位而变得炙手可热。”但语境本身也反映桎梏,“为做一名会计不需念到会计学博士学位”反映的就是“念会计学博士学位就是要做会计”的自我设限。
“念会计学博士就要做会计”是一个很务实的思想,就因其务实,自我设限,可以是不明智的。“务实”是许多人看待、解决问题的惯用角度和态度。最经典的务实例子要数李光耀和一名女博士生的对答。该短视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女博士生还有两年才念完课程、没男朋友,且已二十七岁,李光耀劝她别再浪费时间,找个男朋友会比她的博士课程更重要和更有意义。当然,李光耀最后也没忘记祝福她男朋友、博士学位双收。
务实有其好,但务实难免窄化,就变成是桎梏。你把自己设定在要务实地砍掉眼前的一棵小树,然后你计划定时存一笔钱买一把大电锯,你就自然会觉得自己并不明智。如果你没有预先设定大锯只能务实地除掉你眼前的一棵小树,还能看见大锯在日后的各种可能好处,你怎么会反过来质疑大锯的功能呢?
我国的教育一大困境就在这,当父母、老师、社会人士都认为读书、追求高学历是为了工作、薪水和经济市场需求,自然不会认为有念博的需要。以我国各层面人士对教育这样的理解、实施和对教育文化的如此建构来看,一大群SPM毕业生想当送餐员、网红,或渴盼早日事业成功,而认为读更多的书、追求更高的学位没有太大的帮助,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诚然,教育有助于一个人提升经济地位。如果你是贫困人士,你努力存钱让孩子升学,再穷不能穷教育,以期下一代比你过得好,为孩子设定这样的教育愿景,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这是你父母亲为你定下的教育愿景,你也达成了这个愿景,衣食住行无忧、还能不时一家大小出国旅行,你还是为自己的下一代设定同样的教育愿景,这就成了一代又一代的框框。
本文谈的是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愿景,不是孩子本身有的教育愿景。在我们对孩子的教育愿景中,我们关心到孩子生命的多远处?中学毕业?大学毕业?这和我们从什么角度设置对孩子的教育愿景有关。三种角度:
一、从工作、薪水和经济市场需求角度设置
如果你在对孩子的教育愿景中看到的景像是:孩子最终要有一份具好薪水、好福利、好荣耀的好工作,即使经济不景气时也不会被淘汰,总之,都是围绕著工作、薪水和经济市场所需考量,那么大概你最远能看到的是孩子大学本科毕业,很少认为孩子需要念硕士、博士的。如果孩子毕业后的确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你欣慰了,感觉自己的教育责任完成了,那么你有的就是这一类角度和愿景。看看你周围的亲朋戚友,当他们谈到孩子的教育时,属于这类父母的是不是占了多数?
二、从学问的角度设置
不管是哪一门学问,最高学位是博士学位。大马华人参政不会把愿景设在成为首相,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那是不可能的。博士学位人人可念,有能力从学问的角度看孩子的教育的父母,不会说“念完硕士就好了”,更不会说“念完本科出来打份工就好了”这类话。
三、从父母心的角度设置
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一生都好,想到孩子的身体状况时,都希望孩子健康一生,念及孩子的心灵状况时,都希望孩子无忧无虑过一生,这是独立于其他条件而言的,就是说不管孩子做什么工、收入多少、是否孝顺,只要对孩子的爱仍在,就是如此。同样的道理,你如果用父母心看孩子的教育,自然希望看到的是他们具备一生学习、成长和自我提升和完善的能力,不让自己处在因停止学习、愚昧的观念、不足的经验等所导致的任何痛苦或不成熟的困境中。这样的对孩子的教育愿景,不只超出了眼前一般父母所关心的SPM考几个A,还超出了孩子的博士学位,更和孩子最后是不是百万富翁没有关系。从这个角度设置的对孩子的教育愿景,是一生的。谢必孜父亲的宣布断绝父女关系、自认教女无方的新闻虽然是假的,但你也可以从中想像到,如果长大后的孩子那样无可救药的自以为是,做父母的内心深处会有多么难受。如果你能体验虚构中的谢必孜父亲的心情,就能明白这第三角度的意义。
以上三种对孩子的教育愿景依序反映由低至高的不同水平的父母。水平之高低和家庭经济地位及父母的学历没有直接关系。一般望子成龙成凤的父母都具上述第一水平。 父母理应自我提升至第二和第三水平看孩子的教育,勇敢地放掉第一种角度,这其实并不等同于典当掉孩子的未来生存能力。爱从第一种角度看待孩子的教育的父母,往往缺乏第二和第三种角度,最终导致的情况就和眼前在我国发生的一样:孩子高中毕业赶快找工作,送餐、做网红、赚钱变成是人生最关心和最高的理想,大学毕业就等同教育的完成,对念硕念博的其他深层意义无法想像。
问题不在于存钱买大锯是错的,在于你锁定自己只要锯小树。买下大锯后,能做的很多,要锯的小树到时自然也能锯掉的。至于如何不让自己眼光不锁定在小树,就要靠改变你看待教育的角度才能做到,那些说要多办几场说明会劝说SPM毕业生继续升学的人、那些说要买机器人激发学生对科学的兴趣的人,种种的点子都是‘套’出来的,摆脱不了凡事务实的框框办教育。当国家领导人说要拨多少钱给教育部办好教育以提升国民就业能力的时候,他们也不是以教育心去触动教育这一块的。而要能从第二和第三角度看教育,你必须有具血肉的教育心。
的确,失业是世界各国普遍的问题,做为父母,你自然也会关注孩子未来就业的问题,但吊诡的是,面对孩子的教育,不要从工作、收入、市场需求的角度切入,就如不要因为大学要求好的入学成绩就从分数的立场关心孩子的学习一样。不然,衍生出种种问题后,你反倒怪多受教育无用,那算是自设陷阱让自己掉进去后不解怎么那里会有个陷阱一样。
防科技颠覆教育
2023/09/16 南洋商报/言论
~作者:林国安
2020年3月以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冠病疫情肆虐全球。为阻止疫情蔓延扩散,危害年轻生命,许多国家迫关闭学校。
为减缓疫情对学生学习的影响,大部分国家采取“停课不停学”的应对举措,其中包括启动“网上学习模式”,将教学、作业、评价、互动、答疑等课堂教学环节切换到线上完成。
因应“停课不停学”实施数字学习模式,让学校“一夜之间”提前跨入信息与通信技术(ICT)教育时代。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个体忙于政策调整、经费注入、硬体购置、教学平台架设、教材软件开发、教师培训等,学校教育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却也内蕴危机隐患。
首先是“数字鸿沟”扩大了教育差距,衍生了新的教育不公平。由于准备欠足,条件不完善,网上学习模式状况百出。
我们看到偏乡学生爬到树上或在野外扎营,以便电脑等学习配备接收网络信号上网课。
网上学习状况百出
尽管教师“云上课”,学生“线上学”,启动教育新常态。
发人深思的还是:数字学习模式是否符应21世纪的教育教学形态?网上学习模式能够在教育公平的原则下,赋予每个学生应有的学习权,并且创造高品质的学习吗?
其次,网上学习模式实施,为科技企业进军教育提供了机遇,冲击“教育是公共事业和共同利益”的理念。科技企业通过课程研发、电子教材建设、教师研习、学力测验、网上学习平台、网络服务等手段,打造“低学费私立学校”或受托民营公立学校,攻占教育市场,获取高利润。
冠病疫情加快了这种发展势头。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报告,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贫困地区,一些公立学校基于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支配,经政府委托教育企业经营。虽然满足了学生线上学习的需求,但实质上有悖社会对教育作为公共事业和共同利益做出的承诺。
其三是网上学习模式本身的短板,影响学习效益。三年疫情的教育教学实践已经证明,学校不可能完全转移到虚拟空间,网上学习模式也不可能取代教师教学。
当前ICT 教育,主要是把电脑当作“教学工具”,倾向机械式教学,无助于学生进行深度思考或探究学习;也助长了学生个人主义和排他性学习风格,不利于形成互学、共好。
日前就有报道,瑞典教育学界鉴于“数字化工具削弱而非增强学生的学习能力”,建议“中小学校恢复重视纸质课本使用和加强学生读写练习教学,减少对电脑和平板的依赖程度”。这是对数字学习模式实践的反思,值得关注。
当务之急,教育学界须要反思疫情后教育重建问题。其中要义包括订立新的教育社会契约,确保全民终身接受优质教育权利的普及化,以及巩固教育作为公共事业和共同利益的地位;预防科学技术商业化分裂、颠覆学生学习权利的风险,寻求数字资源服务于共同利益的方法。
在教学改革方面,倡议“教师和学生组成一个求知者和知识构建者的共同体”,实施“团结合作的教学法”,诸如跨学科教学、项目化学习、实验工作坊、问题探究与解决等,通过“教学际遇”,关联教师、学习者、知识之间的互动关系,实现知识共享与创新。
此外,善用信息科技为“学习工具”,整合线上学习与传统教学的优势,以适应21世纪“协同”“探究”“创新”学习形态,提高学生的学习品质。
多元评估孩子特质
2023/09/17 东方日报/评论
~作者:林艾萱
为了减少学校及家长对于考试成绩的过度重视,教育部在2019年推出校本评估制度(PBS),以更全面地评估学生的能力,这项评估除了成绩考试以外,也将学生在课堂上的表现、参与度以及分组活动等因素纳入考量,促使师长们可更加了解学生的表现。
但让人感到纳闷的是,这项评估的TP分数到底是否有一个标准?而这个评估标准是以什么标杆来衡量。校本评估制度也引发了一些合理的担忧及争议,比如说不同老师的评分制度,严格的老师及较为宽容的老师在评估时是否有不同的拿捏,在对于一些特别内向或不喜欢被注视的学生来说,是否因为性格表现不得分而被拉低。
因此我们经常会看到家长在脸书教育群组申诉关于TP的评分,有家长提及自己的孩子英语考试得了全班最高的94分,但是成绩单上却只有TP4。原因是孩子在班上不够积极,没有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也不太参与分组讨论,所以只能给TP4,但有些孩子可能分数不及格,但勇于发表意见,也是TP4。
校本评估制度的初衷是在评估学生成绩时可以更全面地考虑他们的发展需求,然而,问题出现在如何平衡这两方面的评估上。如上述个案所列,比如说如果一些孩子因为内在性格的特质被过分强调,即使他们的学术成绩上取得标清,依然以成绩不及格者同等TP,将心比心,对于家长及学生来说应该都会感到不公平。对内向的学生来说,他们可能在课堂表现上不如外向的同学出色,但这不应该成为将他们排除在TP高分之外的理由。
再者,我们看到一些学校的老师,动辄都是TP
5或TP 6起跳,但有些老师却非常严谨著准评分要求,怎样都不可能拿到TP6,那在衡量全马各校学生的TP评分表现时,因各自学校及老师对评分的看法及衡量各不同,比如说这个学校的TP评分跟其他学校,或班级不同老师的TP评分一定存在很大的给分差异,的确是难于看到一定的公平及透明的标准,如果进中学时是以TP评分作为考量,相信是较难取得一定的公正度。
无可讳言,校本评估制度的确是可以让我们更全面看到孩子的能力,可以平衡多元评估与孩子的特质,也让家长了解除了孩子除了学术成绩以外,他们在课堂上的表现及积极态度,以个人来说,我是非常赞同校本评估,因为除了看到考试分数,也可以知道孩子的沟通能力、团队合作精神、学习态度等等。
但为了提高家长在TP评分制度上的信心,或者教育部可以采取一些措施来确保校本评估制度的公平性,并给予更多关于评估标准的明确指导,以帮助全马的教师都有一个制度更公平地评估学生。
教育从来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一个政策就能打天下,每一个教育政策的初心都是为了孩子可以有更好的教育前景,我们也希望这个备受父母关注及争议的校本评估制度可以更充分发挥其设定的初衷,可引导孩子可以更全面的发展。
是时候让实体教材回归教室吗
2023/09/15 星洲日报/言路
~作者:陈伟豪
我们现在面对的教育问题,并非是探讨是否应该从已落实的数字教育政策回归到纸本教材的使用,而是应该探讨如何有针对性地结合数字教育科技与传统教材,以创造一个更加公正和包容的学习环境。
日前,瑞典教育部宣布将投入6000万欧元为学校购买实体图书,以提高学生的阅读理解能力,同时也倡议教师恢复使用纸本教科书,希望借此提高瑞典人的识字率。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身处先进国的瑞典人在当下也面对教育难题——小学生的国际阅读素养研究进展(PIRLS)评估的五年间比较出现近2%下滑的迹象。这个现象促使瑞典教育部提出并落实让实体教材回归教室的政策。
瑞典小孩参与的PIRLS评估,是自2001年由美国教育部主导的。这个评估每隔5年进行一次,以测量参与国的9岁儿童阅读能力。从教育评估研究的角度来看,参与的国家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想探索本国小孩们的平均阅读能力,在与国际的标杆作比较的同时,和国际教育系统接轨;另一类国家则是把这类评估当作比赛,想借此与其他参与国较劲,并彰显国力。在2021年公布的报告显示,目前有65个国家或地区参与PIRLS评估。
在PIRLS的官网上并没有马来西亚教育系统参与的记录。不管是我国没有受邀参与,还是自主选择不参与,我们都不能通过他国的评估经验来断定大马是否应该追随瑞典的步伐,盲目地让已耗费巨资的数字化教育措施倒退回没有数字或电子科技设备的教室。
其实,纸质教材在马来西亚的中小学教育系统仍然是处于主导地位的。这可以从许多学生还是拖着沉甸甸的书包上学这个现象看出来。在大马人熟悉的小学场景,孩子们用的小学课本一般上都是向校方借贷的。换句话说,学校教师们普遍上还正在使用纸本教科书和各式各样的作业簿。尽管冠病疫情期间学校采用了在线教学,而教育部也为学生提供了数字版的课本,但那也只是辅助措施而非取代纸本教科书的政策。
这让我们思考,大马面对的教育问题并非是否应回归纸本教材,而是如何有针对性地结合技术和传统教学方法,以实现更公正、包容的教育。毕竟纯粹依赖技术并不能实现公平教育。相反的,它可能加剧教育的不平等。在这个课题当中,东西马之间,乃至城乡之间的教育科技落实差距,才是我们应该尽快克服的难题。因此,我们现在面对的教育问题,并非是探讨是否应该从已落实的数字教育政策回归到纸本教材的使用,而是应该探讨如何有针对性地结合数字教育科技与传统教材,以创造一个更加公正和包容的学习环境。
我们必须重新认识技术在教育中的角色——它是一个工具,用于提高教育的质量和效率,而非取代传统的教学方法。为了真正实现联合国的第四个可持续发展目标,我们需要制定明智的策略,确保技术真正服务于这一目标。最后,让我们一起思考,如何更好地整合技术与教育,为下一代创造一个更加公正、包容的学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