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妍
我父亲凌彬在印度尼西亚邦加岛梹港中华学校任教33年。 他对侨胞的教育事业无限热爱，工作认真严于律己忠厚待人， 深得侨胞们的爱戴和赞誉。
父亲1905年出生于印尼邦加岛烈港的 矿工家庭，我的曾祖父凌官仁及其两个兄弟在满清时代被卖猪 仔漂泊越洋，由广东蕉岭到印尼邦加岛的。祖父凌辛安以及 他们的两代祖辈都是 矿工，终身过着奴隶 般的劳工生活。祖父干活勤奋后被荷兰旷主提升为“巴力头” 。
他吃尽荷兰人剥削 的苦头，加上中国贫穷落后的环境影响， 认为中国人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要学习西方文化读洋书，因此祖父把父亲送往烈港 的教会学校读荷兰 书，而父亲自幼目睹祖辈的悲惨生活，激 起对荷兰殖民统治者 的仇恨，一股不愿做 奴隶要自强不息的爱 国心使他不愿读荷兰书，在被迫读了几年 洋之后，他毅然只身 到梹港去读中国书， 为此他与祖父闹个天 翻地覆。
记得小时候听父亲说，他每月骑 自行车回烈港都要为 生活学习费用与祖父 吵架，最后的结果总 是祖母偷偷摸摸地把 自己不多的私房钱给 了父亲，所以父亲对 祖母的感情远比祖父 要深得多。
1923年父亲18岁 时经千辛万苦终于把中文读到毕业。开始 了33年作育英才的教师生涯。致力教育， 默默耕耘桃李满天 下。 父亲一生自强不 息勤奋好学，他画得 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 字，他在梹港小学担任数学和图画课兼任训导主任，素以讲课深人浅出作风认真严厉著称，为当地教育界社会颂传。调皮的学生都敬畏他，乱哄 哄的课室只要有人说 一声，凌先生来了， 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只要他在教室外的窗 前或门口站一下，捣 蛋的学生马上就收敛 了。调皮的学生小时 候恨他，长大后都敬 爱他。
当年最调皮的 学生之一如今为香港邦加侨友会永远名誉 会长的彭建先生深情地说：“以前因为没 交作业或背不出书不 知挨了凌先生的多少 板子、挨罚站了多少 次，严师才能出高徒 啊！”由于他任教时 间长，邦加的许多家 庭，两代人都曾经是 他的学生。父亲可以 说是桃李满天下，尤 其回国以后侨友们聚 会，一说起来很多人 都是父亲的学生，不 少人担任了党政领导 职务或专业技术负责 人，颇有成就。为此，父亲很感安慰， 也为他的学生成材 而骄傲。父亲致力 于教育默默耕耘了33
年，他得到广大学生 的爱戴和学校的尊 敬。
1951年父亲服务中华学校25周年时（ 除了抗战拒教外）， 全校师生举行了隆重 的庆典仪式，他是继中华学校的创始 人之一赖官林校长、张鸿南先生之后 第三位获学校表彰授 予殊荣最老资格的老 师。为此，父亲获学校一块纪念手表。在父亲教龄满三十年 时，当地教育界及社 团民众为表彰父亲长 年教书育人忠于职守业绩感人而举行隆重的嘉奖大会，把刻 有“教育之光”四个 大的锡怀授予父亲， 场面动人，此锡怀成为我家引以自豪的珍藏品。 热爱祖国追求光 明拳拳赤子情父亲非常热爱祖国，虽身居海外仍念 念不忘自己是炎黄子孙。在抗日战争爆发 后，中华学校爱国人 士组织抗日募捐，父亲是活动积极分子， 他多次组织募捐奔走 串联支援抗日。
邦加被佔领后，日军命令 所有教师回校接受培 训对学生施行奴化教育，父亲拒不报到， 带着全家躲到勿索村，不为日本人服 务，为此父亲被日本 人列入黑名单，据说 日军在梹港机场附近 挖了大坑准备进行集 体屠杀，幸亏时局急 转日本投降，这批爱 国人士才幸免于难。 日军占领时期， 勿索村自发成立自卫 以，父亲被推举为村长，当时食物非常短 缺，父亲为解救难 民，变卖了祖父存下 的数千斤锡渣，冒险 到新加坡购买大米回 村，深得村民的拥 戴。
在日本占领时 期，勿索村海边住着 一位寡妇带着三个孩 子艰难度日饥不择 食，他们在海边误拣 渔民扔掉的毒鱼煮汤 吃而全家中毒，父亲 获息后马上把他们四 口送到医院抢救，那 寡妇和稍大女儿因中 毒太深而不治，剩下 幼小女儿无人抚养， 父亲把她带回家中， 取名凌仙供养读书， 成为我们兄弟姐妹中 的一员，直到她成 家。
父亲非常热爱祖国，他为新中国的成 立而欢欣鼓舞。1952
年新中国刚刚成立不 久，我大哥初中毕业 非常向往新中国，向 父亲提出回国读书的 要求，当时我家兄 弟姐妹6个，靠父母 任教维持生计，生活 相当清苦，但父母亲 千方百计向亲友借钱 筹足盘缠把大哥送回 祖国深造。为了哥哥 姐姐日后能接着回国 读书，父亲用业余时 间开辟了一块胡椒 邦加岛图 园，用胡椒园的收成作为二哥凌均回国的 盘缠。等到姐姐初中 毕业想回国时，父亲 忍痛把浇满了汗水并 开始进入收成阶段的 胡椒园狠心卖掉，作 为姐姐凌婉回国的盘 缠，就这样父亲用辛 勤的劳动和汗水实现 了哥哥姐姐的回国读 书的愿望，父亲经常 跟亲友们说，我的四 个儿女都已经回国 了，我的根在中国， 我们一定也要回国 的。
1958年，父母亲 终于携我与弟弟回国 定居广州。在广州市 机电安装公司当工 人，由于父亲工作认 真勤恳，待人宽厚有 礼，获单位职工和领 导的一致好评。父亲 的言行和形象成为我 的一面镜子，也成为 鞭策我不断进取的动 力。 严格要求言传身 教育儿成材报效祖国 父亲对我们要求 很严格，小时候的我 们都认定父亲是一个 严厉苛求的长者，父 亲要求我们必须做诚 实、正直的人，做一 个有教养的人，所做 的任何事情，必须符 合社会道德规范，在 日常生活和学习中， 父亲经常告诫我们什 么可为，什么不可 为，决不可有半点马 虎。这使我们兄妹六 人避免沾染不良习气，当发现我们哪怕 是稍有违犯家规时， 父亲就会毫不客气地 批评甚至体罚我们， 在家是这样，在学校更是如此，虽然年幼 倘若被认为调皮违反 了父亲的“清规戒 律”，我们所受到的 惩罚比同龄人更严 厉，这种“不公平” 的待遇曾引起我们童 年的“怨恨”，直到 我们都长大成人为人父母，我们才真正理 解父亲的一片苦心。
父亲严格要求我们也做到身体力行， 在我们心目中父亲是 正义的化身。在我心 目中父亲是一个坚强 的人，父亲的左手天 生残缺，但我从来没 有感觉到父亲为他残 缺的左手有任何沮丧 的情绪。相反的，在 生活和工作中大家都 公认他是个强者，我 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 父亲有什么活是不能 干的，他可以和别人 一样去打猎且枪法很 准，他可以和别人一 样杀野猎，捕猴子等 等，他可以干连正常 人都感到困难的许多 活，在我心目中父亲 是无所不能，当然， 为此父亲要付出比常 人更多的努力和代 价，但他从不抱怨， 从父亲身上我们学习 到坚强的毅力和一股 永不服输的精神。
父亲一生严于律己、忠厚清贫，待人 诚恳宽容，乐意助 人，办事认真勤恳， 坚持不懈始终如一， 获得大家的尊敬和爱 戴，我们兄弟姐妹都 以自己是凌彬的儿女 感到自豪。在父亲的 谆谆教育下，我们兄 弟姐妹都在不同的岗 位上为社会作贡献。
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毕 业于祖国的大学，成 为高级工程师、高级 教师或专业人才，成 家立业都有了幸福的 家庭，我们分别用自 己工作的业绩和实际 行动来报答父母双亲 的养育之恩。
晚年的父亲闲逸安居，喂孙抱玩，跟儿女们谈笑人生，与 专程来探望凌先生的 海内外学生嬉戏要 乐。忆童年和年轻时的题事，游乐散步湖 光绿映，享受天伦之 乐，颐养天年，好人 好根，天理使然。 父亲终年87岁， 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 年了。他那慈样的奖 容谆谆的教导，高风 亮节的品格，永远是 我们前进的动力和缴 人的榜样。
（2001年3月于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