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语教育不应成为箭靶
2019/10/08 星洲日报/星观点
周日举行的马来人尊严大会向政府提呈了多项涉及文化、宗教和教育等领域的提案,声称以马来领袖身份出席的主宾首相敦马哈迪在过后的记者会上说,他会认真探讨及考虑将大会提呈的提案落实为政策,因为这反映了马来人的感受。
敦马的回应,获得了当时在场的土团党、巫统及伊斯兰党领袖、教育部长马智礼与经济事务部长拿督斯里阿兹敏等人报以热烈掌声。
较早时,出席大会的博特拉大学和苏丹依德利斯教育大学代表要求政府落实单一源流教育,规定小学及中学只能用马来文作为教学媒介语,也认为宏愿学校应该逐渐落实。大会的其中一项提案建议政府修改1996年教育法令,规定马来文成为小学及中学的教学媒介语。
对此,敦马回答说“那是一个诉求,但并不代表政府会接纳所有诉求。”
这项被纳入马来人尊严大会提案的诉求,也备受各界尤其非土著所关注。
去年9月,由政府主办的“土著及国家未来大会”,也通过《把国家教育理念作为基础,整顿现有的教育体系,成立单一源流教育体系》提案,当时董总和教总皆表示震惊和不满,并发表声明“绝不妥协”,因为大马是多元种族和多元文化国家,建国以来就推行多源流教育制度,并在小学阶段设立了分别以马来文、华文及淡米尔文作为主要教学媒介语的三种源流学校,以符合各个族群对母语教育的需求,这是也是《联邦宪法》赋予各个族群学习母语教育的基本权利。
有鉴于此,推行单一源流的教育政策,是违宪的,更是侵犯了各族群的基本权益。
出席去年与今年两会的代表包括政治领袖、学者、政党代表和大学代表等多是知识份子并熟读我国宪法,却仍然不适当的向政府提呈“落实单一源流教育”提案,也被视为一种不寻常的举措。
马来人尊严大会在提倡改革、文明和民主的希盟政府巨伞下高调举行,并没有引起国内其他族群的强烈反馈,在为自己族群提出任何诉求时,最基本的期待即是获得尊重,诉求方也应该谨慎行事,无须也无谓牵扯到其他族群的权益,“落实单一源流教育”提案就是一例。
各族接受母语教育的权益受到宪法保障,它无关其他种族尊严、无损国民团结、无须受到质疑,更不应该成为其他组织的箭靶。
华教的挑战
2019/10/06光明日报/评论
~作者:林华国
华教在我国曾走过非常艰辛的道路,有人因為捍卫华教而坐牢,也有先贤為了捍卫华教连公民权也失去,所以,我国华教在过去有浓厚的悲情色彩。
但其实,步入2000年开始,中国开始强大,中文在国际间非常吃香,加上我国2008年的全国大选后的政治变化,华教迎来了正面的改变。
308和509大选,最重大的意义就是告诉了国人:人民可以用选票换政府,哪怕你是做了超过半个世纪的执政联盟,一样有轰然倒下的一天。2008年大选后,民联(希盟的前身)在执政的州,如檳城、雪兰莪推行制度化拨款给华校(包括独中)和教会学校。这项拨款,虽然数目不多,但胜在年年有。此外,在檳城,州政府改变了游戏规则,成功让很多华小、国民型中学董事部取得教育用途土地来发展,如扩建、搬迁或建分校等,过去10年,取得州政府分配土地的华校超过10间。
509大选后,除了给予华小和国民型中学拨款,联邦政府的财政预算案也首次列入独中拨款,而多间国内华校的搬迁或增建也迅速取得联邦和地方相关单位批准。这包括巴林园培智华小(7月顺利获得地方政府发展准证)、威北光育小学(4月获得搬迁批文)、乔治市益华华小(获100万令吉拨款搬迁)、安顺十二碑华小(拨款150万令吉建校)、峇玲瓏敦化华小(获100万令吉拨款建校)、百乐金马梳华小(获100万令吉拨款建校)、孟加达善牧华小(获100万令吉拨款建校)等等。
华校绝非团结的绊脚石
我要说的是,华教应该走出悲情,目前的形势有利华教发展,现在和上世纪六十年代不同,已没有执政者敢向华教开刀,因為他们知道,这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华教应把握目前的有利形势,思考如何将华教发展得更好。目前,华教最大大挑战不是受执政者打压,而是如何面对新局势的各种严峻挑战。
这些挑战包括,越来越多友族选择把孩子送读华校(近20%的华小生是友族),站在华教角度,一方面值得开心,这证明华教受到肯定;另一方面,不少华教人士却忧心,华小因此变质;也有人觉得,华校是华社辛辛苦苦筹建,理应优先让华裔受惠,所以不是很乐意看到友族涌入华小就读。
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话说,有一天我和几名女性朋友到餐厅用餐,看到一名貌似外劳的男服务员过来為我们服务,当时我们以為他是外劳,就以英语参杂一些马来话和他交谈点餐,期间,其中一名女性朋友用华语说:“他的顏值很高”。结果,那服务员脱口而出:“谢谢。”“吓”到我们目瞪口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国民,从小在华校接受教育,华语非常流利。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其实还蛮多友族说得一口流利华语。
新时代来临,华小不再只面对国小的竞争,而是很多私立学校或国际学校的竞争。很多稍微有能力的华裔家长纷纷把后两者当作首选。前面说了,现在和上世纪六十年代不同,当年,华社也许还有很多低收入家庭,但现在很多华裔已晋身中產阶级,收入已提升,选择也变多了。
华教当前的挑战是如何应付新时代快速的变化,而不再是当权者的打压。把握目前无论是国际或国内对华教有利形势,如何把华校发展成各种族家长首选的学校,全面提升华教地位,让政客知道,华校绝对不是团结国民的绊脚石,这才是华教人士应该思考的一点。
校长的格局决定学校的出路
2019/10/06 光华日报/言论
~作者:李铁
从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先修班、大学到成为研究生,这廿多年来,我曾见识过形形色色不同性格的校长。印象最深刻的,是中学时期掌校的校长。
校长玉树临风,挂上一副金丝眼镜,散发着一股学者的气息。学生看到他,总会收起心底的傲慢,尊敬地给他敬礼请安。每天早上六时,他一定是全校最早抵达校园的那个人;中午回家小休吃饭后,他会再度来到学校,然后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
我念的那间中学,不是坊间著名的控制学校,学生素质参差不齐,有好有坏,但校长从不偏袒成绩优秀的学生,对于成绩不好的后段班,校长也从不放弃,一直鼓励大家在课外活动中发现自己擅长的事,然后专心学习,把这件事做好做满。
对于老师,校长一向以礼相待,在他任职期间,不断鼓励老师发展个人教学特色甚至是在职进修,同时提供很多不同的资源给老师,包括邀请专家学者分享班级管理、辅导教育等等,让教师们有更好的条件来实践自己的教育专业,往目标一步一步前进。
校长与老师们的关系十分融洽,他们会不定时开会脑力激荡,找出方法协助学生开发自我,认识自己,校长也常常带领老师到处做家访,以便能够更加了解学生的问题所在,和家长配合改善,让孩子变好。
于是他掌校的那些年,学校百花齐放,有学生在政府考试中考到非常出色的成绩,也有学生在体育方面发展出顶尖的潜能,田径、篮球、排球、羽球、乒乓、棒球都出了不少州手甚至是青年国手;课外活动方面如童军、圣约翰救伤队、学长团、铜乐队、华乐团、舞蹈等等,也都令人刮目相待,而且不时成立新的学会和俱乐部,让学生和老师都有发挥的平台。二三流的学校,在校长的管理下,交出了极为亮眼的成绩。
作为学生,那些年我感受到的是老师上课格外热忱,同侪们都表现得非常有自信,校园的青春活力沸腾,是学习成长的好地方。周末进行课外活动时,学校热闹得人声鼎沸,每个课室都有不同的学生在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孩子们仿佛都找到了自己的所爱 ,然后认真地去学习、去完成每件事。而平常放学后,校长还特地在晚上开放学校图书馆和部分课室,让没有地方念书的同学可以回校享用公共空间来读一些书,不管是教科书、或是小说、故事书或漫画,反正他都无任欢迎。久而久之,学生和老师其实都把学校当成了第二个家,对校园有着莫名的感情。那阵子,真的很少会听见公物被破坏的消息。
有次学校办生活营,校长主持了开幕后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东西。我记得他与嘉宾们聊天时说过:“方员可施、君子不器”。这是我第一次听过校长这么说,当时其实并不太明白,后来念大学时,才知道校长要表达的是现代教育强调人多元化与个性化发展,因此,必须根据学校实际情况提发展出特色教育,让学校的教学枝繁叶茂。
当教师有什么乐趣?最苦与最乐
2019/10/07 星洲日报/新教育
~作者:曹永铭
当教师有什么乐趣?在考虑是否成为教师时务必好好思考,
因为我们若无法在占据人生极大部分时间的工作中找到乐趣,那我们生命就会有一大截是黯淡、苦闷、无聊的。
——说体制
教师首先要面对的是,为了方便国家监控且有利于学校管理的各种规则、文书工作和程序。这些繁琐零碎而与教育之成败没太大关系的工作,将占据教师的许多时间,妨碍享受教学的乐趣。
教师或许会怀疑这些规则、程序与文书工作的必要性。直性子的会质疑管理层,但多半没用,因为管理层总是倾向维护它的权威和既定规则。聪明的就阳奉阴违,选择性服从,但有风险,即使做的事情在教育层面来说是对的,管理层也不会容忍任何意义上的不服从。
对国家而言,教育只是形塑未来人力资源的工具,因此它必须严加管控,确保能够生产出合乎己意的人。除了符合经济需求,当然也易于管理;对校方而言,教育是一门生意,所以它必须迎合市场和政府的标准,争取市场和政府的信任(一般以星级来评鉴),所以它必然与政府的态度相近。
最乐的自然是“君臣遇合”,如宋神宗与王安石那般,一起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最后虽然失败了,但上下同心,上位者尊重下位者的意见,在这样的环境中做事,有尊严有作为。稍次,遇上开明、理性、尊重教师与看重教育的管理层亦是教师之乐。这样的管理层至少能与之说理,能聆听异议。
——说教学
教师必须面对日益功利媚俗的教学要求。
现代教育课程的首要考量不是学科本身的内在价值,而是学生未来的就业机会。我们看到,修读理科就是为了成为工程师等等,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不再是为了满足人求知求真的本性;学习中文则是为了跟中国商人和官员交流,谋求进军中国庞大市场的机会,而不再是品味语文之美、文化之华、文明与历史之深沉、思想与哲人之耿光。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应试教育在我国深扎其根。只要政府的教育思维没有改变,就算它真的把考试自体制移除,也无法改变应试教育的现实,应试教育总会以其他形式借尸还魂。
在这样的教育氛围中,教师要做的不再是培育学生的人格、审美、理性等价值,也不再是倡导思考、求知、求真、求精等精神,更不是训练逻辑、判断、批判等能力,让学生能够思想自由,精神独立,而是诱导或强迫学生把教条和标准答案死记硬背,把各式试题做得烂熟,然后在大大小小的考试中奋笔疾书,以试题旁括弧里的分数为标靶。师生不再从学问的推进、切磋和商榷中得到满足感,而以试卷最终的得分高低为喜怒哀乐。
然而,更可悲的是教育弱智化。既然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更好地谋职生存,那它就必须尽可能确保人人都能达到标准,正因如此,标准注定会不断下调。
举例而言,SPM与STPM中文科年年都有考生或家长投诉试题难度太高。这对出题者有什么影响、来年的试卷是否变得更容易我无法确定,但就我个人经验而言,出题必须要考虑学生的程度、试题因应学生优劣作上下调整,几乎是定则。这里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去思考如何提高学生的程度而是下放标准?如果有学生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既有标准下达标,为什么我们不是让他明白自己有何不足并提供努力的方向而是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好了?
身为教师不再是为知识和学问把关、维护知识和学问的尊严、追求更高的境界,反而要迎合平庸媚俗,没什么比这更苦的了。
——说学生
其三,教师最主要的责任是学生的成长。我也会这么说:教师只需要对学生负责。制度会影响教师的苦乐,但其影响也不过冰山之一角,学生才是教师苦乐之源头。就算整个制度为教师带来极大的压迫、极大的窘困,只要学生争气,成人成才,那一切都不算什么。
教师与学生一样,适当的认可是满足感的来源。教师需要的认可,是学生承认教师的影响力,变成更好的人。这样的乐最极致,却也最遥远、最不容易。
稍次的,是学生的尊重。尊重不只是见到教师鞠躬行礼,而是认真对待教师传授的知识和价值。上课时认真听课、思索、认真完成作业,行有余力,在课外时间与教师讨教切磋商榷。这背后不仅仅是对教师这个人的尊重,还是对教师所象征的知识传统和价值的尊重。
在我而言,一位真正的教师传授给学生的一定是经过思索沉淀后最优质的知识,这些知识一定是早已融入了教师的生命,确切影响着教师的行为和判断。所以教师可贵之处不是照本宣科,而是把自己的阅历、判断和立场呈现出来,让学生明白教师思考的脉络,供日后参照。在这个意义上,知识的传授即是生命的传承,尊重知识即是尊重教师的生命。不论教师所传授的知识对学生的未来是否有用,对他的人生有无意义,但在这一刻能得到学生的重视,就值得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