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5日星期三

闲谈南洋华文的“低落”


2018/04/24 印度尼西亚《国际日报》

利(Sungai Indragiri)流域的宁岳(Rengat)县,一百多年来是本地区各类土产的出口港,与新加坡有密切的商务关系。上世纪40年代前后,该县华社创办了两间华校,由新加坡聘请资深华文教师任校长,为本地各县镇栽培了不少的人才,也让宁岳县成为廖省境内少数以“华语”作为交流媒介的地区之一。
然而,由于潮汕人士居多,该区所通用的“华语”难免掺杂了潮州音及方言用语,成了独具一格的“宁岳华语”。譬如:“Tou tou(起初)我以为是你的。”“你帮助 dong(拿着)。”“吃zhu(粥)。”“你家几时dao(安装)冷气?”“是他先 bong(掴)我 , 我才 zong(打)他。”“ 被刀 du(刺)到。”“你 mao(承包)?”“政府要tie(拆)老屋子。”“ 路边有一 pu(堆)沙。”“我ya(按)错号码。”“那一 qiu(串)红毛丹。”“女孩子爱dian toufa(烫发)。”“你在前面zha(拦住)。”“叶子很chen(青)。”“明天hai(还)你钱。”“抓来 teng(揍)。”“他讲话很you xiu(斯文)”……五花八门,谱成了饶有风味的“乡音”。
右翼威权统治时期,华校被封,华文遭受32年的断层,印尼华族的华语水平当然每况愈下。虽然于1998年改革后,华文教学逐步复苏、蹒跚前行,但至今还不甚理想。难怪华东师范大学潘文国教授于爪哇岛视察后写了《语言安全与中文危机》一文,对印尼现阶段的华文水平深表担忧。其实,何止是印尼,南洋各地的华文水准都让人不能安心。
《亚洲周刊》第328期发表题为“新加坡中英翻译闹笑话,文化界批华文程度低落”的文章,谈起新加坡地铁公司某一个控制中心的告示牌,把“Top up unavailable here(这里不提供充值服务),译为“在这里不可收拾”。另一句“Small change unavailable here”(这里没零钱可找换)竟然译成“小的更改无法在这里”,让人摸不着头脑,恐怕是有关方面漫不经心地用“谷歌”翻译出的神来之笔吧?有文化界人士批评,屡屡出现中文误译,反映新加坡的中文程度低落,其根源可能是对华文的“漠视”。
除了地铁公司匠心独具的“创作”,一家购物中心内张挂了“團圓有餘”的贺词,让民众猜不透美满的“团圆”怎样再來个“有余”?而新加坡唐人街的牛車水大街挂起了“居安思危”和“保家卫国”的贺词,迎春节也不忘国家安危,是否有点离题?一家商场更出现“开花结狗”的贺条,为了“接狗年”而不顾“结果”,令人啼笑皆非。
新加坡的英文译华不仅为人诟病,其华文翻译英文也让人大开眼界。在某中心的十二生肖运程裝饰中,“本命年”被译成“Year is Benming”,而“犯太岁”被译为“guilty of being too old”,生肖“贵人”翻译成“Arch Aristocratic people”。你看得懂吗?
华人居多的新加坡尚且“不可收拾”,遑论菲律宾、越南、柬埔寨、缅甸、泰国……可以想象,其境内华裔的华文水平还能保持在什么高度?写到这里,我们应该向马来西亚华文董教总致敬,他们几十年来在困境中的坚持和奋斗,为南洋的华文教学树立了风范。
近来,我又重到宁岳市,当地华语的“潮声”依旧,但在会话中掺夹了更多的印尼语。例如:kan,lagi, kapan kapan , coba……而且还“创新”地将一些印尼词句“翻译”成华语并在交流中使用: buang muka (扭头不睬)译成“丢脸”,orang dalam(知情人)译成“内人”。Bulan kemarin(上个月)译成昨晚月。如果你听到“他故意‘丢脸’,我很生气”,“是‘内人’听到他们在说我的坏话。”可千万不要会错意。
具备华语语言氛围的城市尚且慢慢滑向“低落”,更别提其他地区了,这就是所有关心华教事业的人士所关注的,应如何力挽狂澜,才能为华裔下一代奠定牢固的华文基础。
《国际日报》于21214日连载中国罗国安所作《巧撷生活浪花,熔铸语言利剑》的文章,表示:“所以我不遗余力地锤炼语言。”更附录了他仿写《沁园春·雪·襄阳》等好几首“唯美诗歌”。我不禁纳闷,这样的“阳春白雪”,是否适合于印尼读者?况且,潘文国教授刚表达了对“中文危机”的担忧,罗国安老师却宣扬“熔铸利剑”的鼓舞,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何其大,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脱节”了?这事值得我们深思。
十多年来,中国汉办、侨办及教育基金会为提振印尼的华文教学呕心沥血、不遗余力,为有志学习华文的各族青年铺平道路。我们也看到暨南大学、华侨大学的教授们万里奔波、风雨无阻地在印尼各教学点授课,开设教师培训班,任劳任怨地默默奉献着。在他们的辛勤浇灌下,相信印尼华教的蓓蕾必将灿烂开放,在南洋诸国中重放芬芳。

(林越 写于廖内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