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31日星期一

【华教视窗】 ~ 1253

文学与文学史

2021/05/30 星洲日报/言路

~作者:安焕然

多年前,一个可爱的中学生笑着来考我:“苏轼的字叫什么?”

我楞了。一时想不起,不懂咧!中学生窃喜,说:“今天(某独中)华文科考中国文学史,就出这一题。我会答。”

你为什么会?她淡定回说:这答案在学生群里“一代转一代”的中国文学史历届考题题库里面有啦!而且学校考试经常会出。

我的天呀!一部中国文学史这么丰富,怎么竟拿这一冷辟的提问当热门考题呢?况且在资讯时代,你要问这个呀,小朋友手机刷刷,几秒钟百度百科,不就“苏轼,字子瞻,一字和仲,号东坡居士、铁冠道人。世称苏东坡。”

背记住了苏轼的字,尤其是在当下网络资讯时代还真没什么大不了。记不住,也没什么影响你对唐宋八大家的认识。

这种让人莫名感慨的现象同样也出现在香港。早在1970年代中期,香港中学的中文教育就把文学从语言(中文科目)中分出来,而且中国文学史是作为考核依据。但诚如(香港)陈国球在潘步钊《一本读懂中国文学史》(香港:三联书店,2013)之〈序言:文学史与文学教育〉所指说的,这种“考”文学史的制度化,原是出于对文学教育、文化薪传的善念,但吊诡的却使文学科的“知识化”程度比语文科还要高,背诵标准答案成为读“文学”的不二法门。陈国球直指:“这是文学教育的堕落”。不少读“文学”科的学生可以不读文学作品,照样可以完成课程,“文学史使得‘文学’失踪”。于是文学科改革,又有人提出要废除文学史。

然而,这是文学史教育的错吗? 恐怕其中很大部分是出在文学史的编写以及你如何教、如何考核的问题吧!早在1950年代,钱穆《中国文学史》已点出了文学本质与历史观点的互补关系。他说:“吾人如要讲文学之变化,须先明白文学的本质;文学史是讲文学的流变,即须由史的观点转回来讲文学的观点。”从文学的观点来看作家和作品。但钱穆也同时指出,“唐诗之所以变宋诗(词),有其外在和内在之原因。由于时代背景不同,因此,我们又得自文学观点转入史学观点了。故讲文学应先明白历史,并非就文学讲文学,文学只是抽出来的,并非单独孤立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随意套用名言“作者已死”,以为误读就是一种创意解读,就可以天马行空,任凭己意解读一个作家及其作品。尤其是在你若对其历史背景完全没概念的格局下。

钱穆指出“文学是文化史中的一项,而非政治中的要目。”但“唐人爱用五彩,宋人则喜用素色简色;唐代用彩画,宋则用淡墨风格自各有不同。”这唐宋时代特征你抓住了,再拿来看唐宋文学,就多少看明了一些现象和这时期的文学风格。

不过,不管你要教讲的文学史是“史纲”“史略”,还是分上中下的大块头论著,或是新著新论,作为文学史的教科书或著述,一部文学史必有其史观的存在。就算你袭用套语定说,概括地描述,虽很容易让入门的读者掌握,但潘步钊却提醒:“这又恰恰是写文学史最大的陷阱”,把文学教育给平面化了。剩下的就只有答对与答错的标准答案,就更是糟糕的文学教育了。

事实上,正如同潘步钊所言:“文学史编写者如何取舍材料,恰恰就是史观的表达。”虽言教讲文学史不过就是讲一个“概括”,但这个“概括”有你的取舍,涉及你的文学认知和兴趣所在。

教讲中国文学史或马华文学史不应只是教你文学常识,更不能无视有史观的存在。史观只是一种诠释的“一家之言”,并不是绝对的定论。这是教读文学史时,我们至少要有的基本认知和自觉。简言之,就是接触文学,透过文学史是一个很好的引导和入门,但最终总得超越你中学和大学时代书架上的那本“文学史”课本的。

不好被“一本”“官定”“主流”“权威”的文学史“教科书”牵着走,限制住了你的文学认知与观察,拴住了你的文学想象。看文学,看历史,看“中国”,看“大马”,不要以为一时的“政治正确”就是唯一答案。当然,你若有另类文学史观,也要论证严谨,要经得起学术的考验。

另,也如同梁容若《中国文学史研究》的提醒:“读文学史而不读作品,等于看食谱而不吃菜。”


快乐学习的乐点

2021/05/28  光华日报/言论

~文:吴荣顺

关心教育的大姐和二姐与我提出快乐学习的概念。其实基本上,很多华人都不赞同快乐学习,我们总是认为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寒梅扑鼻香。寒窗苦读才有成就,快乐学习应该是西方那一套。

其实不然。笔者也是走过一段相当长的学习路,才摸到快乐学习的真谛。还记得读中学的时候,我是抛图书馆的kaki,但是不是苦读课本上的知识,而是各类的书籍。我们锺灵中学的图书馆藏书之丰,是迷人的。

于是,发誓要在毕业以前读完全部的书籍。即使是一个人呆在据说闹鬼的课室中,从来不曾被鬼干扰,大概没有迷鬼的书生之气吧!我也是乐学,乐我想学。所以,太太总喜欢拿我做负面教材,提醒女儿: 你看,爸爸就是在该读书的时候,读不该读的书,才那么老才大学毕业。

当然,老婆大人有她一半正确的真理。反观我最崇拜的心脏专家大弟,他和我一起长大,血脉里留着一样的血液,成长背景大致相同,可是他大器早成,很早就明白乐学的真理。他可以埋在课本中,读得乐不思蜀。

我和他都有相似但背道的名言,他的名言是:读书读到忘记吃饭。而我的名言是:吃饭吃到忘记读书。可见快乐学习是真道,最重要的是找到乐学的乐点。到底什么让我们可以如此痴迷于学习?痴迷于什么?很多时候是自发的,不是外在强迫,这也是教育部大力提倡的。

笔者也是成家以后小器晚成,才开始找到知识之乐,学习之趣。书中即使没有颜如玉,却也迷人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知识之美,需要开窍,才能够领悟。而乐学的乐点,不一定需要多么痛的领悟的。

还记得大弟的长子小的时候,非常喜欢恐龙。一道起恐龙的种种名称,会让我们这些伯伯们汗颜。

那是他的乐学之乐点。其实找到乐点就像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顿时学习能力大通、大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作为孩子,学生的教育同行者,我们只能够耐心、耐性、用心为他们点出,厘出,指出乐点所在。

学习动机一启发、一开启,学习努力与成功自然水到渠成,学习意愿的鲜花自然千树万树开。那时候,多心多事的我们又要担心孩子读坏身子,烧坏脑子了。

 

小六评估和魔术方块

2021/05/30 东方日报/评论

~作者:杜新宝

魔方,或者魔术方块,1974年由匈牙利建筑学教授暨雕塑家鲁比克·艾尔内发明,今已是极为普及的益智玩具。

魔术方块有不同的种类,一般的魔术方块称为三阶魔方,正方体、3层、6面,由27个小方块组成。

三阶魔方的6个面共有54个小正方形,即每面有9个小正方形。每11种颜色,6个面6种不同颜色。玩魔方的要求就是:通过转动把魔方打乱,然后将之复原。问题很简单,但解题非常困难,除非你有秘笈。鲁比克本身发明魔方后用了大约一个月成功将其复原。

现设想小朋友甲,父亲送她生日礼物,一个三阶魔方,她马上被吸引住了,拧来拧去,转来转去,废寝忘食,几天后才成功复原一面。累归累,兴趣不减,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兴致勃勃地玩下去,终于可以复原两面,然后再朝下一个目标前进 ……

父亲见了,问要不要教一教她,乙说:‘不要不要,我要自己试。’父亲再善意提醒,要不要上网搜一搜,谷歌什么都有,乙说:‘不要不要,那就不好玩了。’

再设想小朋友乙,父亲送她生日礼物,一个三阶魔方,她问:‘什么东西?怎么玩啊?’拧一拧,转一转,不久就复原了一面。开心啊!但,好像不是想像中那么好玩。父亲看了提个建议,隔壁姐姐厉害,能快速复原魔方,何不去请教她?

小朋友乙听了马上提起劲,有个伴可不一样,独自玩不如一起玩,马上去找邻家姐姐。邻家姐姐人好,乐于分享,还懂得游戏式教导,传了秘笈给她,几天下来,小朋友乙骄傲地拿著复原后的魔方去父亲面前讨赞赏。

邻家姐姐看小朋友乙是可教孺子,复原魔方速度越来越快,前途无量,建议鼓起勇气、挺起信心去参加比赛,结果没辜负邻家姐姐用心栽培,校内夺冠、县内无敌、全国赛小菜一碟,但到了国际赛,高手云集,才明白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顿时感觉失落、兴趣缺缺,开始质疑花了那么多时间,是不是选错了方向,应该要继续玩下去还是要玩点别的。

根据以上故事引申几点:

一、魔方给人的快乐,源头不同,可以是因一心‘拧一拧、转一转、试一试’,可以是因为有老师有谷歌、可以是因为有玩伴,可以是因为班上有游戏,可以是因为比赛,可以是因奖杯或记者的赛后采访。当你送给孩子一个魔方,你会想要孩子因什么快乐?

二、玩魔方的人很多,要区分能力就得有一套方法、步骤和规矩。基本上有两种标准,一是看谁把魔方完整复原的时间最短,二是看谁复原的步骤最短。执行这套区分能力的方法、步骤和规矩,人们叫它为比赛,不然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不引发人们多想的名称吗?但不管名称是什么,重要的是邻家姐姐是怎么对乙说的,是去与人切磋还是为争个高下。‘切磋’当然比‘争高下’好听,但说归说,来到比赛现场,实际的心态到底是什么?

三、比赛采用的是‘时间最短’那一套。比赛当天,乙才发现争高下的竞赛氛围竟然那么强。一年又一年后,参赛者间的敌意越来越浓,不健康,结果主办单位今年提议改以‘最短步骤’为分高下的标准,看看明年会不会真做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四、没有比赛就没有敌意,但赛事有其用意,一是为选拔国家代表,二是为颁发优胜者奖学金,每个人都想要做代表要奖金,比赛是不得不进行的,僧多粥少嘛!

五、主办单位进行调查,问小朋友甲:‘改了赛制,你还玩魔方吗?’甲感觉问题很奇怪,这问题像是让乙回答比较适合,但乙听后说:‘这问题,对我并不成立。’

有关废除小六评估考试的问题,我一向没什么要说,因为纷纷嚷嚷,都在教育外围。但上周一个晚上入睡前玩魔方的一些特点和小六评估考试在我脑海突然联接,搅乱睡意,就有了这篇文章。

许多跟教育有关的问题不是教育问题,比如公不公正、家长是否接受、网络覆盖率等等。解决不了以下两点的话,小六评估考试的存与废,其实对教育而言,不会有什么差别:

一、很多人说要让学生快乐学习,但学习的快乐有‘找’答案的快乐和‘学’答案的快乐,到底是指哪一种?

二、对于学生的学习出现偏差和不快乐,不谈考试、评量的话,该怎么看待和处理?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关心教育问题,而是关心和教育有关的问题。由关心和教育有关的问题的人来去解决问题,如果真解决了,就是解决了和教育有关的问题,不是教育问题。

 

在小学评估上,作出明智决定

2021/05/29 星洲日报/言路

~作者:Ravindran Latha博士

不论个别政策的目标如何,所有国家都必须确保其小学生达到某程度学术里程碑。而今年4月杪教育部宣布废除UPSR评估考试的决定,再次将小学评估方式置于聚光灯下。我国自独立以来,学术评估的实践方式就经历了多次变化。而形成性评估和学习性评估的概念,是校本评估的一部分。

虽然研究显示,教育部所实施的各项改革对小学生有益,但对文化和教育发展背景保持敏感度在政策的推行上甚是重要。那当前的政策是否有真能解决问题?

不少证据显示,学生为了在考试中达到优异的要求,承受着过度的压力。这在父母为了获得梦寐以求的“A”拼命将孩子送到补习中心的行动上显而易见。老师和家长已经习惯了这种应试文化。因此,他们把孩子在考试中所获得的“A”,视为能力和智力的指标。

但校本评估若要成功,就必须具备适当的条件。创造适当条件包括对教师的支持、校园设施、基础设施,最重要的是教师自身的准备。然而,马来西亚的小学教师经常需要处理大量文书工作。另外,课堂上的师生互动和教师培训,都需要为相关变化做好准备。

对于是否需要小六评估考试,各利益相关者间也存在广泛的分歧。虽然我们的教育制度在全国有一个共同的结构,但在城乡地区有明显的差异。要正确推行有效的校本评估,就需要对教师进行相应培训。

评估考试并非坏事,而是透过试卷上的问题了解学生程度上的差异。我认为应该有个制度化的机制来培训教师,让他们做好应对任何变化的准备。除了利益相关方的共识外,还必须考虑教师的意见。

无论如何,政策和实践间存在两难。制定新政策时,经常存在忽视潜在执行问题的情况。随着新政策的制定,我们会在前进的过程中发现新的考虑和现实。当利益相关者持续辩论废除UPSR的利弊时,我们应记住,错误的执行所带来的效果肯定不大。

如果不将政策执行者所关心的问题列入考量,那任何政策的结果都难以预知。任何变化都是非线性的(non-linear),而在改变的过程中我们应注意,别把教学过于简单化。

(作者也是FOSSLA教育系的负责人。她拥有对外英语教学博士学位、英文文学硕士和学士学位。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