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7日星期三

郑良树汉学研究中心落户新纪元


2020/10/06 中国报/

记者: 丘凯文(特约)摄影: 陈梓建、新纪元大学学院







六十年前,一位新山少年常跨海到新加坡购买《左传》《诗经》《资治通鉴》等传统典籍,这些典籍隐然成为他的学术启蒙。尔后少年负笈台湾,正式步入学术殿堂。学成归国后,更是笔耕不辍,同时致力推动本地华社文教发展。这位少年,即后来广受敬重的本地汉学界巨擘——郑良树教授。

2016年,郑良树教授与世长辞。时隔数年,新纪元大学学院成立郑良树汉学研究中心,旨在继承与发扬郑良树为汉学研究鞠躬尽瘁的典范精神。

成立研究中心为郑良树遗志

汉学研究中心的成立可追溯至约莫两年前,彼时郑良树夫人李玉女士,与学生陈徽治参访新纪元陈六使图书馆。馆内设立的南洋大学史料中心与私人藏书库,都让李玉切身感悟到这座图书馆的志向与努力,因此决意将郑良树部分藏书捐赠陈六使图书馆。当时新纪元大学学院校长莫顺宗认为,以郑良树在本地汉学界的地位,绝不能让他的藏书零散而置,于是决定设立郑良树书库专门收存其藏书。

2015年方修文库设立以降,近年屡有私人藏书库落户陈六使图书馆,包括李业霖书库、李锦宗马华文学史料馆与杨进发书库。问及郑良树书库在这些书库中的独特意义,莫校长认为方修与李锦宗广收马新文学史料;李业霖与杨进发则偏重历史文献的收集。相较之下,郑良树的藏书以传统汉学为主,既彰显郑良树的研究重心,也为本地传统汉学研究者提供了方便。除了设立书库,新纪元也创立了郑良树汉学研究中心,以继承其精神意志,并规划相关的学术与文化活动。

莫顺宗校长:或许现在大家认为,老师就是教书的。但以前老师传授的不只是知识,还有人格。

做了创设汉学研究中心的决定后,莫顺宗与李玉无意间发现在2005年的一次访谈中,郑良树曾披露他想在首都一间民办大学开设汉学中心的心愿。如今郑良树汉学研究中心在新纪元的设立,可谓是初步完成了郑良树在十多年前的夙愿。对此,莫校长不禁感叹,冥冥中仿佛有所天意。

为汉学事业鞠躬尽瘁

中心甫成立,即已著手数项出版计划,其中有两本书已迈入筹备尾声。第一本是郑良树文艺集,主要收集郑良树散见的文艺作品共同出版。还有一本是郑良树书法师友集。这本集子汇集了郑良树与其老师、学生的往来墨宝,当中不乏名家作品。这两本书已接近完成,预计今年尾至明年初付梓出版。此外,莫校长也透露,已有专人正整理郑良树的往来书信,期盼能在一两年的时间内结集出版。郑良树师承许多国学大师,多有书信往来,这些书信能为我们勾勒知名学者间的交集情况,富有意义。

郑良树著述等身,以传统汉学研究为主,亦兼及本土华人研究。

除了出版计划,中心也准备举办汉学论坛,以推动本地汉学界的交流发展,其中包括复办马来西亚汉学研讨会。2004年,郑良树于南方学院倡议筹办第一届马来西亚汉学研讨会,后由本地各校中文系相继承办,惜从2016年起即停办至今。汉学研究中心有意复办该研讨会,为本地汉学研究者搭建对话平台。

贯彻一生的君子风骨

马来西亚著名文化人傅承得在《郑良树评传》一书的序文中,概括了郑良树的多重身分:“他是学者、作家、书画家,以及华人文化与社会工作者。”

作为一名学者,郑良树以传统汉学研究为本位,其不少著述由两岸重要出版社出版,以马来西亚汉学家之姿蜚声国际汉学界。除了传统汉学研究,郑良树也致力本土华人研究,其撰著的《马来西亚华文教育发展史》煌煌近百万言,详尽叙述马来西亚华文教育发展历程。所谓知识分子,除了献身于专业工作,还必须深切关怀著国家与社会。郑良树不仅专研学术,也亲力投身华社事务活动,如曾担任文化协会与会馆的要职,任内举办研讨会、创设出版基金,尽为嘉惠学林之举。

郑良树在本地汉学界的地位,绝不能让他的藏书零散而置,于是新纪元大学学院决定设立郑良树书库专门收存其藏书。

1960年,郑良树入读台湾大学,师承屈万里与王叔岷等学术泰斗。莫顺宗校长分享,那是一个学生叫老师夫子、先生的时代。除了学习治学之术,台大尊师重道的氛围也让郑良树深受濡染,从而成就其贯彻一生的君子风骨。莫校长忆述,某次在新加坡国立大学的论坛上,他与郑良树共同与会。在郑良树与学生交谈之际,王叔岷先生走了过来。郑良树见其老师,立即转身行礼。这一幕让莫校长备受触动,“或许现在大家认为,老师就是教书的。但以前老师传授的不只是知识,还有人格。”

由此可见,郑良树之学养堪为表率。在上个世纪筚路蓝缕的境况中,他也戮力推动本地文教事业的发展。莫校长坦言,为其老师设立研究中心,多少有著私人因素的考量,但他也笃定说道:“于公于私,他都值得那样的位子。在马来西亚华人文化中,郑老师拥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郑良树曾于马来亚大学中文系任教,展开17年的杏坛生涯,尔后于1988年远赴香港中文大学。莫顺宗校长1987年入学马大,正好赶上“末班车”,上过一年郑良树的课。

不长的一年时光,已为莫校长留下许多难忘回忆。莫校长忆述当年郑良树执教“各体文”课程。起初学生们都以为“各体文”课应当会选一些不同朝代的文章,从文学与历史等层面进行导读。唯郑良树授课的方式出乎大家意料,他以小学的方式对文章逐字解析,分析每个字的形音义。莫校长举例,《郑伯克段于鄢》这篇文章,郑良树不从其文学叙事与历史意义下手,反而对郑伯之“伯”字读音侃侃而谈。这也反映了郑良树的校勘学背景。

当年莫校长上郑良树的课时,专心抄满了一页页的笔记,现在都已散佚。莫校长笑言:“以前大一的时候很虔诚,之后到了叛逆阶段,觉得这些东西不需要。现在才发现这些东西丢了就没有了。留著其实也好,那见证了自己的成长。”

郑良树素来有赠送学生墨宝的习惯,莫校长曾收过两次郑良树的墨宝。一次是郑良树离开马大前,还是大一生的莫校长帮忙他搬书,收到了一幅“温柔敦厚”。尔后莫校长三十多岁时,收到了郑良树所书“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斯人已逝唯精神长存

回忆这两幅墨宝,莫顺宗校长仍觉啼笑皆非,尤其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莫校长收到这幅墨宝时即疑心尚是而立之年的自己,怎么就来到了暮年?莫校长在大学时仍觉得郑老师是针对每个学生写的墨宝,后来开始明悟郑良树不会有这样的时间与心神,这些墨宝应是他的闲暇练笔,赠予学生。然而,莫校长坦然认为,虽然这些墨宝不是专门书写,但它们的赠予也表示了郑良树对学生们的记得与关心。

“那也是郑老师的教诲。”访谈最后,莫校长分享了他最后一次与郑良树见面的场景。那是2004年在南方大学学院举办的马来西亚汉学研讨会。那天早上,莫校长曾到郑良树的办公室和他打招呼。郑良树打了个领带进来,他的秘书称赞其领带很漂亮。郑良树随即说了句:“可是我老了。”

从那不久,郑良树的健康情况每况愈下,再也无法像以往焚膏继晷地从事学术工作。莫校长喟叹,花甲之年,对许多学者而言是臻至大成之际,唯病魔缠上郑老师。莫校长说到这里,感性说:“郑老师有位香港的学生,几乎每个周末带他往返深圳与香港求医。我们没能为郑老师做到这些。现在设立汉学中心,也是我们这些做学生的,能给老师的一份心意。”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多年前郑良树写给学生的墨宝,或者也是他晚年的写照。斯人已逝,唯精神长存。郑良树为汉学鞠躬尽瘁的精神,不为其生命所限制,而是移植于汉学研究中心,在有心人的照料灌溉下,他日嘉木终成林。

(中国报)